也许是我老了,常常独自沉湎于无尽的回忆中,半卧在床上,闭上眼睛,一任思绪远去,有苦有甜地品味心灵深处的痕迹。
一
我小的时候住在右安门外的一间平房里。那里是普通排房。每排10间房。每间面积12平方米。每座排房都坐北朝南,自成一院。前后排房习惯称“前院”、“后院”。每间房前有一块大于自身面积两倍的空地,归住户使用。大都种植些蔬菜,有小白菜、胡萝卜、韭菜、豆角、黄瓜、丝瓜,还有小葱。我每年都种上几棵向日葵。我喜欢看葵花,更喜欢吃葵花籽。每当葵花籽熟了,我都满怀喜悦地把果实采摘下来,送到爸爸妈妈面前,兴奋地说:“爸爸、妈妈,您们看这葵花盘多大,籽多饱满!您们快吃吧。”“真不错,真香。”他们总是一边吃一边称赞。随后父亲就会疼爱地说:“臭儿子,收起来慢慢吃吧。”爸爸非常疼爱我,这样称呼自己的女儿一直延续至今。小时候,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零食。葵花籽给我带来了欢乐和满足。除了种菜,也种花。有一年,全院的人家都种上了茉莉花。花开时节,满院洋溢着醉人的芳香。我经常把鼻尖放到花上,贪婪地闻呀闻呀,那飘飘欲仙的感觉至今难忘!女孩子们摘下几朵花插在头上,相互打趣:“你真像个新媳妇。”“你才像呢!”我们开心地喊着笑着,惹得同院的男孩子们追着我们跑。边追边喊:“臭美臭美,一个鼻子两嘴。”有的躲在什么角落里朝我们扔土块。
我家后院紧把西头的两间房住的是三世同堂的一家人。这家唯一的孙子小名叫“如意”。在我上初中时,他已经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了。1.75米的个头,白净净的脸,会笑的大眼睛。胸前一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团徽。不知从哪一天起,我开始留心他了。我上下学原本走我家院的东门。但为了能碰见他,我绕道改走西门。每天上下学路过他家院子时,总要望一望。星期日休息不上学时,我就站在床上。透过后墙的玻璃窗向他住的房子张望。一旦看见他坐在房前的空地上看书或聊天,心里就会涌出一股甘泉。情不自禁地唱点什么。
我小的时候是个戏迷,最爱听的戏是评戏,最爱去的地方是天桥。在天桥,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和实验评剧团几乎天天都有戏唱。听一出戏要五毛钱。好座位得花一块。为了能听戏,我只得平日里想法子攒钱。替妈妈买菜剩下的一分二分零头,攒起来。放学后拿个能盛东西的小家什去捡碎玻璃片,二分钱一斤卖给废品站。夏天,就去附近农村的地里或河边割草,晒干后背到生产大队的场院去卖。一斤六七分钱。我把这些钱小心地放在一个用白纸叠成的小钱包里。